哭吧，祈禱也好11

 *和漫畫完全不同感覺*

別館的各面都裝有落地窗，可以欣賞到森林和河水的全部景觀。這裡也是風可以自由進出的地方。

今天的天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高溫，因而難以感覺到任何涼意。

但此刻的萊拉只感到背脊發涼。她決定趕快吃完離開，但眼前的食物不論她怎麼吃似乎都沒有減少。

份量多到萊拉覺得她無法在吞下任何東西。尤其是在她吃過午餐又吃了那些小零食。認真算下來，是因為她在悶熱的天氣底下做事，才沒有胃口的。馬蒂亞斯低頭專注於工作一就覺得呼吸困難。

這是對我差事沒辦好的懲罰嗎？

萊拉一邊沉思一邊又吞了一口三明治。如果真是這樣，赫爾哈特公爵確實達到了他的目的，萊拉覺得自己遭受了懲罰。

萊拉猛地喝了檸檬水才忍住想嘔吐的衝動。她用圍裙抹去手上的水珠，又拿起了三明治。萊拉接著壓低帽沿，遮住自己驚懼的臉。就在這時，一根修長的手指點了她的下巴尖。

「表現得像一名淑女，萊拉。」他的手隨即解開她繫在下巴上的絲帶結。

「進入室內，妳就該把這頂帽子摘下來。」萊拉還來不及回答，馬蒂亞斯就摘下了她的草帽。萊拉吃了一驚，條件反射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。三明治因為她的動作落到了地上。馬蒂亞斯瞥見了，萊拉的注意力紙集中在她的帽子上。

「還......把它還給我。」萊拉的聲音在顫抖，不是因為恐懼或憤怒。

「請把它還給我。我這就告辭。我想回去。請您把它還給我。」

馬蒂亞斯緊抓著他順來的帽沿。他沒有打算歸還。萊拉的反應卻像是她早已赤裸著站在他面前，而這僅僅只因為她那頂被拿走的帽子。來拉臉上的紅暈順著脖頸而下，馬蒂亞斯只覺得好笑。她敏感的肌膚倒是替她表現出了她受到的刺激。

「吃。」馬蒂亞斯指著剩下兩片的三明治。

「吃完，拿回帽子，離開。很簡單。」(Eat, get your hat, and go back. It's easy.)

「不，我不想。」萊拉走進他，搖了搖頭，「我不想再吃了。我沒辦法。我很討厭這樣。」萊拉眼神閃爍，裡面充滿了驚恐。顯然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講甚麼。

馬蒂亞斯從他的座位上站了起來，抓著帽沿的力道加深了。他高大的身影對著她投下了陰影。

「......妳討厭？」

「這一切都是我的錯，請您還給我。」萊拉伸出了她的手。她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快要哭出來了。馬蒂亞斯看著她的臉，慢慢地將帽子舉過頭頂。萊拉的雙眼順著他的動作移動。

他們的目光相遇，馬蒂亞斯把帽子輕拋而下，扔到窗外。風捲走了它，輕輕地飄到河面上。萊拉冰冷地瞪了他一眼，接著發狂般跑出會客室。

馬蒂亞斯走近窗沿，俯瞰著那扇面對碼頭和河流的窗前。萊拉不久便出現在碼頭上，萊拉看了水面上漂浮的帽子氣得跺腳。她突然脫下圍裙和帽子，把它們放在碼頭邊。

妳打算跳進河裡，就為了那頂愚蠢得帽子？

馬蒂亞斯站在窗前，馬蒂亞斯對她投射了充滿趣味的眼神。萊拉渾身都在發抖。看來她很怕水？

妳真打算如此？

馬蒂亞斯對於萊拉跳河的舉動，冷笑著。她在河裡猶疑了一會才朝她的帽子走去。水位來到她的膝蓋、腰部和胸口時，萊拉．樂維琳都沒有停下來。

馬蒂亞斯雙臂輕輕交疊著，看著這一切發生。

萊拉盡全力伸出手，卻只是讓河水把她的帽子推得更遠。當馬蒂亞斯以為她要放棄時，萊拉卻突然向帽子邁了更大一步。

現在的水位應該比她的身高深。

萊拉的手終於抓住了帽子絲帶的末端，馬蒂亞斯更是緩緩地歪起頭來。同一時間，萊拉．樂維琳的身影消失在水面之上。

「正如預期那樣。」(As expected.)

馬蒂亞斯皺起眉，輕聲低喃。萊拉恰好在他預期的位置溺水。許是被河水的深度嚇到，萊拉正瘋狂掙扎著。她越是掙扎，越被河水深深地拉住。她為了心愛的帽子，不惜拿生命去冒險。

馬蒂亞斯張開雙臂，大步走向碼頭。他的另一個預測也被證實了。即使不會游泳，萊拉．樂維琳卻還是跳進了河裡。

馬蒂亞斯停在碼盡頭，看著艱困掙扎的萊拉。隨著她載浮載沉，她的喊叫聲逐漸消失。

吃完，拿回帽子，然後離開。

她本來可以完成這個簡單的任務，自己卻製造了這麼多麻煩。

嘆息聲在他的唇瓣間徘徊，馬蒂亞斯跳進了河裡。

萊拉的臉頰觸著碼頭，碼頭的木板被太陽曬得滾燙。當她感受到強烈的熱氣，萊拉意識到自己已經安全從河裡出來了。解脫後，隨之而來的卻是痛苦和恐懼。

萊拉全身發抖，還有不間斷的咳嗽聲。即使在那一刻，她也不曾想過要把帽子鬆開。

萊拉的模樣實在荒唐，馬蒂亞斯喘著氣這般想著。她聽到了公爵身上傳來的微弱呼吸聲和低沉的笑聲，混合在一起。萊拉．樂維琳與他四目相對，她濕漉漉的身體在木質地板上留下了深色的汙漬。

「怎麼......你能做......這樣的事情......」萊拉喘著氣問。她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，引起他注意的卻是她眼中的淚水。

馬蒂亞斯理了理遮住額頭幾縷潮濕的頭髮，馬蒂亞斯看著她，彷彿她是個某樣有趣的東西。隨著萊拉的呼吸平靜下來，他的笑聲也越來越大。

萊拉顫抖著雙手撐起自己的上半身，她的手也碰到了灼熱的木質地板。水珠像雨水一樣從她濕漉漉的頭上傾瀉而下。她的雙眼通紅，萊拉並不是在哭。相反地，她持續瞪著馬蒂亞斯。那個笑容燦爛的邪惡男人。

萊拉在弄清楚自己該說甚麼之後，頓時改變了主意，隨即站起身。馬蒂亞斯坐在木地板上，彷彿享受了一場日光浴。他抬起頭看著她。衣服很單薄，貼在她身上，她的身體線條露出得淋漓盡致。

馬蒂亞斯的目光集中在她顫抖的肩膀上，萊拉把帽子上的水甩掉。

冰冷得水滴打在馬蒂亞斯冷漠的臉上。儘管萊拉有些退縮，卻沒有停止她的復仇。戴上那頂仍在滴著水的帽子，她擰了擰裙襬。她的眼裡滿是挑釁的光芒，那是對著馬蒂亞斯的。

「好玩嗎？」馬蒂亞斯緩緩地擦拭著雙臉，那模樣就像在洗臉一樣，接著他開口：「我開始覺得無聊了。」

他的笑意從他冷漠的臉上消失了。雖說萊拉本能地畏縮了幾分，卻沒有迴避他的目光。

「為甚麼......您怎麼能這樣對我？」

「萊拉，妳的道謝呢。」(Leyla, your gratitude.)

馬蒂亞斯慢慢地捲起濕襯衫的袖子。

「妳對妳救命恩人的道謝。」他若無其事地取笑萊拉，而萊拉正詫異地回望著他。

「如果您沒有把我的帽子扔進河裡，我想這一切都不會發生。」

「不。」他眉眼的間距縮小了幾分，「如果妳耐心點吃完三明治然後離開，就不會發生這種事。」

萊拉愣著眨了眨眼。他的語氣平靜到，不像是在開玩笑。

「如果妳沒有做出跳河這種可悲的決定，況且妳連游泳都不會。」馬蒂亞斯用紙尖輕輕擦去落下的水滴，歪了歪頭。

「......謝謝您救了我。」萊拉咬緊牙關，鞠躬。

比爾叔叔。比爾叔叔。比爾叔叔。比爾叔叔。她又在一次在心裡默念著。

「重來。」馬蒂亞斯命令道，彷彿在確認她的感激之強盛否真切，「像個淑女一樣，重來。」公爵收起了笑容。

「我很抱歉，公爵大人。我和其他貴族小姐不一樣，我甚至不是一個名淑女。」萊拉憤怒的話語從她嘴裡溜了出來。馬蒂亞斯靜靜地看著她，沒有一絲躁動。

「在我面前，妳必須是一位女士，萊拉。」他指尖的水滴彈到了來拉的腳上。

「不管妳是誰，我都是一名紳士。」公爵微笑著，靜靜地看著萊拉。

萊拉緊握住了濕透的裙子，指尖都被她抓白了。正如公爵所望，她婉娩有儀地鞠躬，草帽上的水滴，順著帽沿落到碼頭的木板上。

「非常感謝您救了我，公爵大人。」儘管身體止不住顫抖，齒間相撞，萊拉還是低著頭，準確發出了每個字的音結。馬蒂亞斯點點頭，接受了她如淑女般的感謝之情。

別哭，萊拉．樂維琳。

萊拉握緊了拳頭。

拜託不要為了這種人哭。

萊拉安慰著自己，隨即挺直原本彎向公絕的腰部。

「那麼，我這就離開。再見，公爵大人。」萊拉堅定地轉身，留下沉默的馬蒂亞斯。萊拉身後是一條從裙擺上滴落的常常水滴痕。

雙腿無力，好幾次都差點跌倒，但萊拉拼命用僅剩的腿部肌肉站穩腳跟。她咬緊牙關，下定決心今天絕對不能跌倒。她不再是他的玩物了。絕不。

萊拉一離開馬蒂亞斯的視線，她就開始奔跑。她的眼角紅到連帽子的陰影都遮不住她的雙眼。萊拉跑得越來越快，卻還在不斷加速。

她曾經偶然看到過。他正和克勞丁娜一起沿著森林小路散步。優雅的紳士護送著魅惑的女士，就像童話或宮廷小說中的場景。

當他們走到路的盡頭時，一陣風吹走了克勞丁娜的帽子。馬蒂亞斯慢慢走到路邊，拾起了它，還給了克勞丁娜。他不急不徐的姿態非常優雅。萊拉這才發現他總是如此高貴優雅地行走的時候，兩人的身影早就離開了萊拉的視線。

今天，他用和那天相仿的姿態，侮辱了萊拉。她才意識到，他對她和克勞丁娜的態度有巨大的差異後，突然停止了奔跑。

萊拉臉色蒼白，身形搖晃走到草地上，把先前強行塞進胃裡的食物，吐了出來。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，她並沒有哭。

作噁感終於消失，萊拉穿過森林走到附近的淺溪邊漱口。她在樹蔭下休息了一下，感覺好多了。

萊拉用手背擦了擦嘴唇，走回通往小木屋的小徑上。她已經沒有力氣奔跑了，只能拖著雙腿向前走。濕透鞋襪和裙子早被弄髒，她卻一點都不介意，因為她的樣子已經糟透了。

小屋映入眼簾，來拉把身上僅剩的一點力氣集中在：踢掉落在路邊的榛樹果實。她看著果實滾到一邊，接著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。

「我的眼鏡......」她的臉都皺了起來。

回望那條路，異常遙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