哭吧,祈禱也好17
雷默先生家的萊拉受邀參加公爵家的聚會。
這個謠言很快就相傳於阿維斯的居民之間。大家從最開始的不解、困惑,到最後都表達了對萊拉的同情。居住在阿維斯的居民都很清楚布蘭特夫人對待可憐的萊拉,就像她養的一隻狗。
「我不明白為甚麼貴族都這麼惡毒。」廚師莫娜太太在得知消息後,於當天下午趕到了小木屋。這對正午炎熱午休時的比爾.雷默來說,更是晴天霹靂的消息。
「貴族們都說這是種體貼他人的表現,但萊拉在那種地方會有多害怕?」
「萊拉不是那種會被這種事情嚇到的孩子。她只要露個臉再回來就好了。」
「唉。男人。自以為甚麼都知道!」就再比爾抓了抓脖子,掐熄香菸的時候,莫娜太太的眼淚流了下來
「我們這就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回報!」
「妳到底在說什麼?」
「你覺得我還會有甚麼意思?憑藉著萊拉漂亮的容貌,讓我們挫敗那些貴族女士們的氣焰吧。」
「不是,妳怎麼這麼......」
「我就知道。你是打算讓萊拉穿著學校制服去參加聚會嗎?」
校服怎麼了嗎?
比爾露出困惑的同時,莫娜夫人嘖聲搖了搖頭。
「這麼說吧,比爾.雷默。這麼多年過去,你還是不曉得該如何養女兒嗎?」
「女兒是甚麼意思?我只是......還在考慮送她去哪......」
「噢當然。你的那些想法。當你牽著萊拉結婚那天,你繼續想。萊拉抱著她的孩子的時候,你繼續想,甚至當你躺進棺材裡的時候,你還在想。」
「絕不!怎麼可以把那個小女孩送去結婚!妳胡說八道些甚麼!」看著怒火中燒的比爾,莫娜太太的唇角才軟了下來。
「你還說她不是你的女兒。你真是一個我無法理解的人。」
「如果妳還要繼續胡說八道,那就離開。」
「我們買一件漂亮的衣服給她吧,雷默先生。就像一份驚喜禮物。她是個女孩。她該有多高興呀?」 莫娜夫人強調的語氣更像是一番命令。
「萊拉不是那種會要求衣服的孩子,妳也不是那種需要關心的人。所以我別無選擇,只能親自出馬。我會幫你。」
「......怎麼幫?」
「如果你出錢,我就幫她買衣服。」
「就這樣吧。」比爾邊抱怨邊走進屋子,走出來時手上拿著錢包。他總是把錢放在小屋裡,因為他不信任銀行。
萊拉從山羊籠走回來的時候,莫娜夫人早就接過那筆買衣服和鞋子的委託錢。兩人匆匆地掩藏交易痕跡,假裝忙別的事情。
萊拉邀請她喝杯茶,莫娜太太婉拒後並離開了小木屋。與此同時,比爾把他的錢包藏進了後方的口袋。
「莫娜太太又和您嘮叨我了嗎?我這陣子都沒爬樹了。」萊拉焦慮地做到比爾身旁的椅子上詢問。
「事情不是那樣,妳就不用擔心了。」比爾清了清嗓子,再度點燃前不久才熄滅的香菸。
「這樣我就放心了。」萊拉微笑著脫下帽子,重重地靠在椅子上。
今年夏天,比爾很高興能每天看到萊拉戴著那頂草帽。一想到能看到萊拉能穿上華麗的禮服時,他不再後悔把錢給了莫娜太太。
「萊拉。」比爾突然叫了她的名字,萊拉轉頭看著他。
「妳有甚麼打算?公爵家的聚會。」
「我只會過去露個面。艾特曼家族也受邀了,所以我決定和凱爾一起去。」
「真的嗎?那個草食主義的貪吃鬼終於決定還清他在我家裡吃的所有食物了。」比爾一聽到凱爾的名字,他感到些許寬慰。凱爾深得比爾的信任。
「對了,妳需要甚麼準備嗎?像是衣服之類的?」
「我不需要,叔叔。」
「甚麼事妳不需要。妳打算穿妳的校服嗎?」
「這主意不錯。」萊拉俏皮地竊笑著。她的表情顯得如此平靜,這讓比爾陷入了沉思。
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教養女兒嗎?
「不。」比爾訝異地自言自語著。
女兒是甚麼意思?真是一派胡言。
他甩了甩頭。
萊拉一臉困惑地看著比爾。看到她小臉上那副閃閃發著光的眼鏡,他心裡有些不舒服。比爾非常清楚這孩子有多努力避免去惹任何麻煩,也盡量不欠他任何人情。這也是可以理解的。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,所以總是對她說些生硬的話。
他承認莫娜夫人的態度雖然有些極端,但還有明智決定的時候,為萊拉準備裙子和鞋子的驚喜禮物。
「萊拉。」比爾鼓起勇氣,再次叫了她的名字。
「......天氣真熱阿。」
原本想說出來的話卻沒能說出來。
比爾說了些沒用的話後清了清喉嚨。萊拉笑了,輕輕握住她放在扶手上的手。
我才是最該安慰妳的人。
比爾一臉酸楚,卻無法甩開那隻小手。還有萊拉對他微笑的樣子。她是一個有著燦爛笑容的孩子。
*****
萊拉瞬間清醒。天亮了,房間裡滿是墨色的黑暗。
萊拉一動也不動地躺著,緩慢地環顧四周。
熟悉的天花板。窗戶上掛著奶油色的窗簾。舊書桌上擺著幾本打開來的書。還有柔軟的面被上帶著淡淡陽光的味道。
我在我的房間。
當她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時,鬆了口氣。
這是自那之後,許久以來做的一場惡夢。她想起了自己孤單一人在這個世界上,必須一次次般到不同親戚家的時候。每天,她都做著相同的噩夢,直到她遇到了比爾叔叔。但她心中仍有一處保存著對水的恐懼感還有對那些房子,那些許記憶仍然深刻而清晰地存在著。
『都是因為她!』
那個叔叔喝醉的時候,總會向萊拉表達他的憤怒。清醒時的那個他明明就是一個膽怯、安靜的人。但萊拉記得的那個叔叔每週總會喝醉個五天。若是那天他在賭桌上輸掉錢的話,他整個人會變得具有攻擊性。他除了咒罵還會毆打萊拉,無一例外。
她恨他。她鄙視他。但萊拉.樂維琳只是個無處可去的孤兒,只能忍受著一切。
萊拉絕望地竭盡自己的全力做到最好,她不斷幫忙做家事,不曾偷偷休息過。她甚至試著吃少一點。佯裝像個這房子裡只會活在角落裡的物品,更是鮮少走動。可是,她最終還是被趕出家門,她的姑姑遞給她裝了些許餅乾的紙袋。萊拉接過紙袋,向身上有著瘀青傷痕的姑姑道別。
做在馬車後面,萊拉拿出一塊餅乾來吃,準備前往下一個親戚家。巧克力餅乾太好吃了,她的心也碎了。
但萊拉沒有哭。她在去程的路上練習著微笑。她越想哭,就笑得越燦爛。這世上沒有人喜歡會哭的孤兒。隨著一次次被趕出去的經驗,她的笑容表現得更好了。
但當她必須跨越邊境前往伯格時,她卻是笑不出來。年幼的萊拉堅信她手裡握著的那個地址是她最後的希望。如果再次被拋棄,就只能去孤兒院了。
萊拉至今仍無法忘記,當他見到比爾叔叔充滿溫暖和同情的雙眼時,她也跟著綻放出自己最燦爛的笑容。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天,她終於擁有了一個家庭和一棟她會一直想回去的房子。
所以,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
萊拉鬆了口氣,輕手輕腳地下了床。
公爵的宴會今天晚上舉行。萊拉不想去介意或是去過多思考這件事。她只打算驕傲地參加聚會,然後悄悄離開。
克勞丁娜不知道。萊拉願意為比爾叔叔和這個溫暖的小木屋做任何事。
萊拉打開窗戶。她急忙洗了洗臉, 換了身衣服。她粗魯地打開門,就看到了已經準備去花員工做的比爾叔叔。
「我們一起去吧,叔叔!」
*****
到了下午,府邸裡早已準備好迎接賓客。這是場規模宏大的聚會,但這也是阿維斯居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。
他們在各自的崗位上做自己該做的事。剩下就是等夕陽西下,等待派對開始的標誌。阿維斯裡沒有人會為今天的聚會擔憂。因為今晚的聚會本來就很完美,就像赫爾哈特名字裡所代表的一切一樣。
馬蒂亞斯穿著晚禮服離開更衣室。每次他把頭髮向後梳,露出額頭和眉毛時,他給人的印象就比較冷漠。唇邊淡淡的笑意也不能軟化他菱角分明的五官和銳利的眸子。
「按照主人的吩咐,一切順利。」赫森低聲說著。馬蒂亞斯轉過身,手裡拿著香菸,微微地揚起眉頭。
「他們大約一個小時前就出發了,東西早已送達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點點頭,馬蒂亞斯點燃了叼在唇間的菸頭。
「做得好。」得到馬蒂亞斯的回答,赫森微笑著低下了頭。
克勞丁娜邀請萊拉.樂維琳參加派對的消息是透過他母親的嘴傳給馬蒂亞斯的。母親稱讚克勞丁娜心地善良,對那個可憐的孤兒表現出同情和仁慈的心。
馬蒂亞斯無心反對這件事,因為他認為這會是一個非常有趣的景象。看到萊拉穿著破舊的服裝來道聚會,接著克勞丁娜會表現出充滿同情和善意的表情。
馬蒂亞斯似乎明白萊拉.樂維琳的哪方面刺激著克勞丁娜了。萊拉是個惹人厭的小女孩,所以打破她的自尊心是一件極為享受的事情。
這也是為甚麼。
他才不想把她送給克勞丁娜。所有的享受和快樂都只會,也只能屬於他。馬蒂亞斯.馮.赫爾哈特不懂如何與他人分享自己的所有物。
「請問這些我該如何處理,主人?」赫森指著壁爐旁的盒子,壁爐裡的火早已撲滅。這是廚師為比爾.雷默準備的禮物盒。
這份禮物本該在今天送到比爾.雷默的小木屋。但後來透過赫森周轉到了這裡。赫森用馬蒂亞斯吩咐他準備的盒子替換了廚師準備的禮物。
馬蒂亞斯看著這份禮物,慢慢地抽著菸。就算不打開它,也不難猜出裡面裝的是甚麼。
「清掉。」
他的命令隨著香菸的霧氣飄散而出,極為平靜。
是壞人啊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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